38份实名举报、超200人维权，花上万元购买的“牛娃”网课到底教什么？
近日，有不少宝妈向海报新闻记者反映，他们通过熟人介绍或微信朋友圈接触到大咖素质训练营（下文简称大咖训练营），买课后，不仅发现学习教材中充斥大量网络用语和不相干的影视剧配图，大咖训练营还鼓励家长在朋友圈“晒娃”，并且教给家长上百套推销话术。
有些家长因质疑大咖素质训练营的“牛娃”课程便被拉黑踢群，遭遇退课、退费难。
一位大咖素质训练营工作人员的微信朋友圈截图
大咖素质训练营的宣传海报
朋友圈“晒娃”的微商模式
“当时是孩子同学的妈妈介绍给我的，她说自己的孩子通过大咖训练营学习后变得如何牛，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课。”提起花钱买课这件事，博士毕业的宝妈王娜懊恼不已，“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妈妈的孩子根本就没学过大咖训练营的课程……”
在大咖训练营的宣传中，几乎都是打着“牛娃”的旗号，将说着一口流利英语的孩子推向“聚光灯”下。在大咖训练营工作人员的微信朋友圈里，2岁9个月的“牛娃”可以读英文绘本，四年级的孩子能轻松阅读英语原著，还能脱口复述……
等家长们购买了课程后才惊觉：“之前看别人‘晒娃’，现在轮到了自己‘晒娃’。”
宝妈张雯雯向记者展示了她的微信朋友圈，她曾经参加过“得大（咖）语文者得天下打卡”等多个打卡活动。
“他们一味地让我发朋友圈打卡晒孩子的学习，甚至说可以发别人家的孩子。”张雯雯透露，“朋友圈里发的，只有关于孩子的学习感受是自己编辑的，其它内容都是大咖训练营给的。发完后还要给他们提供一张图片，证明自己没有屏蔽朋友圈，他们承诺会给一些小礼物或者红包。”
宝妈刘芳的“班班老师”鼓励她参加“晒娃”活动
宝妈刘芳也参加过朋友圈“晒娃”活动。“发朋友圈的初衷是为了给孩子领一个玩具，用带班老师给的模版，内容大概是我的孩子在大咖训练营学得很好，再加上几句类似坚持的意义、如何成功之类的话术。”刘芳坦言，“其实我的孩子能力肯定达不到，发了几天我就放弃了。”
宝妈们告诉记者，这些话术极具感染力和煽动性，几乎所有购买过大咖训练营课程的家长都被要求在微信群、朋友圈“晒娃”。
直到后来，有宝妈意外发现，不同朋友圈里的“牛娃”有时候是同一个孩子。这让她们怀疑起了“牛娃”的真实性。
受访者提供的大咖素质训练营的部分营销话术
宝妈揭露卖课话术
张雯雯不仅在大咖训练营给孩子买了课，还给自己买了智慧人生课。买课后，她被拉进一个微信群。
“微信群里，工作人员疯狂地发送推销课程、课程优惠信息等内容，还教大家用固定的话术在朋友圈晒‘牛娃’。”张雯雯说，工作人员还规定了发朋友圈的时间，“一般是早晨起床或晚上睡觉前发布，并且让我们去儿童游乐场所，主动加别的家长微信。”
为了防止家长以“工作忙”“坚持不下去”“孩子太小”等理由不买课或退课，大咖训练营专门提供了上百种话术。
张雯雯举例说：“如果遇到家长说‘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就回答‘课程太有意思了，小孩听课都上瘾，看着孩子进步大又上进，我估计你不会掉链子’。”
“遇到家长说‘孩子太小’，就要回答‘3岁之前是孩子对一切事物最感兴趣的时候，这个阶段孩子是无条件吸收的，启蒙最容易……12岁以后，之前没有接触和启蒙的孩子，几乎会成为孩子的终身之难’。”
“当家长觉得孩子大了，要说‘其实英语的学习方法对于初二的孩子来说非常简单，只要你掌握了方法，稍微指点下孩子，他就能在英语学习中运用起来。’”
张雯雯还透露，工作人员告诉她，卖给几个人就能赚回买课的花费，收益很丰厚，“但是具体多少不明确说”。
家长遭遇退课退费难
记者查询了解到，大咖素质训练营的认证企业为海南郡唐美育科技有限公司，公司背后的股东实为网红博主“璐瑶妈妈”（真名马秀花）。
不少家长在学习了没多久后表示质疑，却被大咖训练营的工作人员踢出微信群。
“他们不允许学员质疑，只能听话照做。只要你敢质疑就会被特别对待，踢出群让你反思，写好保证书才允许重新进群。”索丽娜告诉海报新闻记者，保证书的内容主要是保证“不质疑”“不退费”，有的家长照做了，但大部分家长接受不了，就面临进不了群不能学习、又退不了费的局面。
“他们还引诱宝妈刷信用卡或者用花呗购买课程，很多宝妈都是瞒着丈夫下单购买，我就是其中一位。”宝妈索丽娜说，在长期的维权里，她因无心照顾家庭而导致夫妻感情破裂，最终离婚。由于在网络发布相关维权信息，索丽娜还被“璐瑶妈妈”起诉。北京互联网法院一审判决索丽娜向“璐瑶妈妈”马秀花道歉，赔偿3000元。索丽娜表示，她会继续上诉，直到揭露大咖训练营的真面目。
让刘芳感到痛苦的是，她的孩子现在随口就说“老铁666”等网络用语，由于经常参加开放式提问、PK争论等线上活动，孩子在学校面对老师传授知识时，也要去争论。
针对刘芳反映的“退费难”“拉人给予高额佣金涉嫌传销”等问题，9月5日，海南12345热线答复：经海南省海口市市场监督管理局龙华分局核实，未发现商家存在违法违规及损害消费者合法权益的行为，双方的交易是在公开、公平、自愿的原则下进行的。商家认为自己无过错不同意退款，市场监管部门也无权责令商家退款，调解失败。建议投诉人通过司法途径进行诉讼解决。
海南12345热线的回复中还提到，“该公司负责人称，我司平台在用户购课时已经明确、清晰地提示：课程为在线学习内容，属于数字化商品，非因产品质量问题，不支持无理由退换货，敬请谅解。”
刘芳又尝试到法院起诉，但被法院驳回了。“退课按照协议要先到北京进行仲裁，一次仲裁的费用为5万元，所以我们很难通过诉讼解决。”
海报新闻记者注意到，2024年4月至5月，中国消费者报曾对大咖素质训练营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连续报道。据4月29日的报道称，海南郡唐美育公司有司法案件18个、涉诉关系7个、开庭公告4个（案由为教育培训合同纠纷3个）。2023年第二季度海口市市场监管局受理的教育培训服务类办件统计中，郡唐美育公司的投诉数量为123件。报道还揭露了大咖素质训练营不仅利用“班班”疯狂推课敛财，大肆印刷非法出版物、网课亿元营收等，并对大咖素质训练营网络直播业务是否合规、主播是否有教育直播资质、不开发票是否涉嫌偷税漏税等内容提出质疑。
记者了解到，目前索丽娜的微信中有5个针对大咖训练营的维权群，群内维权人数超过200人。海报新闻记者也已经收到38封关于大咖素质训练营课程的实名举报信。
近日，海报新闻记者多次联系大咖训练营的工作人员。截至发稿前，未获得任何回应。
（家长刘芳、王娜、张雯雯均为化名）
来源：海报新闻首席记者 张海振 记者 丛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