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安联资管副总经理、首席投资官张光：低利率环境下坚持投资精品化、精细化
作为资本市场稀缺的长期稳定资金来源，保险资金因其自身的长期本质属性和风险偏好特性，在低利率环境下更有成为“耐心资本”的天然优势和必要性。
日前，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强监管防范风险推动保险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发挥保险资金长期投资优势，培育真正的耐心资本，推动资金、资本、资产良性循环。近期，中央金融办、中国证监会又联合印发《关于推动中长期资金入市的指导意见》（下称《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培育壮大保险资金等耐心资本，努力提振资本市场。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保险资管行业对于长线长投有着共同的认知，也认为险资需要坚持长期配置策略，但是低利率的市场环境、高波动的股票市场却给保险资金长期配置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可以这么说，如何应对低利率时代已成为保险行业当前共同关注的课题。
如何在低利率时代下寻找确定性？带着这样的疑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专访了安联保险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兼首席投资官张光。其认为，好资产稀缺是一种常态，资管机构能做的就是解决好收益和风险的平衡，而安联资管的应对策略就是坚持传统投资精品化。
受访者供图
低利率环境下的长期投资
当前，利率下行给保险资金配置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按照险资的配置策略来看，固收的票息和一定的久期策略原则上是可以覆盖负债成本的。但现在处于低增长、低通胀、宽货币的宏观环境中，险资传统的配置策略面临一定挑战。
据悉，中国寿险平均资产久期约6年、负债久期超过12年，较大的久期缺口放大了利差损风险，也成为很多寿险公司背负经营压力的源头。“坚持长期投资符合险资的配置方向”，张光表示，监管的思路和政策方向也在推动险资往长线长投的方向发展。
作为从业者，张光认为险资需要有长线长投的意识和策略，但是实践过程中，也会面临一些挑战。“长久期资产，尤其是长期限高收益资产稀缺是保险资产管理中的一个突出问题。在当前市场环境下，长期限的国债供给相对稀缺，且不能覆盖负债成本；而传统的较高收益资产如公司债券、银行存款、非标等的收益率普遍下降，期限又较短，这无疑增加了资负匹配难度。为应付此种挑战，需要采取多元化策略，例如，通过配置长期限国债等拉长组合久期，通过配置二级市场股票、房地产、基础设施、长期股权等高收益弹性资产增厚组合收益。按最新人身险二季度资产配置数据，27.7万亿的险资资金运用中，8.3%的资金配置了长期股权，一定程度平衡了期限与收益的险资配置诉求。”张光介绍道，随着外部大环境的变化，持续探索优质的长期股权投资仍是险资考虑的重要课题。
据张光介绍，实践中，投资项目需要跟险资的属性进行匹配，项目收益需要阶段性体现在损益表中，满足保险产品负债端的收益诉求。“保司开发的分红险、万能险产品有结算利率，需要投资端投资收益的体现。”张光认为，总体而言，长期投资需要多方努力，包括多元资产供给，长短期考核基准的平衡以及外部的整体宏观环境等。
资负联动是健全利率传导机制的手段
除了倡导和呼吁险资做耐心资本外，监管在加强资负联动方面也下足了功夫。作为负债经营主体，保险公司天然就对投资有要求，可是在当前的利率环境下，符合保险资金风险偏好的高收益资产越来越少，在收益降低的情况下，保险公司若要继续保持利差，更需要加强对资产端和负债端匹配的管理。
去年以来，为了降低寿险机构的利差损风险，监管从产品端、渠道端、投资端多方发力，希望通过加强资产负债联动，降低寿险机构的经营压力。例如在渠道端实行“报行合一”的方式，降低寿险机构的手续费；在产品端下调预定利率，降低寿险机构负债成本；在投资端，鼓励长期投资、试点私募股权基金，试图通过拉长久期、加配另类的方式让保司在投资端获得更稳健、更长期的收益。
张光认为，资负联动本身就是健全利率传导机制的手段之一。一方面资负联动可以打通投资端和负债端，让投资端和负债端的目标更统一；另一方面，加强资负联动可以解决期限、成本和风险的匹配问题。“保险资管公司大部分都脱胎于财寿险机构，这也决定了保险资管公司的资金基本来源于内部委托，也正是这一特点决定了保险资管公司需要培养资负管理能力。”张光表示，作为委托方，保险机构需要考虑偿付能力、现金流、产品策略、利润目标等因素；作为受托方，资管公司需要去考虑资产配置、投资收益和风险管理等问题，双方需要不断强化沟通机制。
为加强资负联动，安联建立了完善的资产负债沟通机制，确保资产和负债两端信息透明，紧密配合。公司成立了专门的资产负债工作组，涵盖资管公司和投资部、精算部、产品管理部、风险管理部、财务部等核心部门，业务流程贯穿产品开发、资产配置、业务销售等全流程资产负债管理决策机制，同时邀请安联集团海外专家团队提供发达国家长周期资负管理先进经验支持。通过定期会议及专项讨论，工作组持续评估资产负债管理状况和风险，通过沟通协商，充分听取各方意见，从而全面平衡公司各项核心指标。这种机制不仅提高了风险管控能力，还明确了各部门在资产负债管理中的职责，有效提升了整体工作效率。张光强调，这种全面且灵活的资负联动机制，使安联能更好地应对市场变化，在保障资金安全的同时，为客户创造稳健回报。
坚持投资精品化、精细化
回归到机构本身，在低利率环境下，保险资管需更关注在既有的投资范围内如何获得更多的超额收益。
“从全球大的经济体发展规律，结合中国经济转型来看，未来较低的利率环境大概率会维持相当的时间，此种情形下，应对策略之一就是打造传统投资的精品化并辅之以精细化操作提高收益。”张光介绍，在固收方面，对于负债驱动的配置策略，应酌情超配长久期资产，锁定较高利率；对于交易策略，针对利率波动，把握配置节奏，灵活调整久期，加强持有期收益。信用债高收益策略是安联资管精品化策略之一，安联资管秉承自上而下的产业链研究与自下而上的个体研究相结合的方式，在主体调研过程中嵌入ESG因子考量，根据客户风险偏好，合理信用下沉，挖掘超额收益。参考国际经验，各国保险机构对于高收益类固收资产均有稳定的配置比例。针对国内保险机构，可参考国际经验，逐步开展，从“防踩雷”提升至更有效的风险定价，提升信用管理能力，提高收益。
权益类投资方面，在当前宏观环境下，平衡好红利类资产、成长类资产和周期类资产的投资比例，在操作上进行精细化管理。
比较而言，张光对于红利资产较为看好。利率下行阶段，从市场化角度看，是整体经济增速降档后，再投资回报率下行的必然结果，其本质是资本回报率下降后，以降低无风险收益率的形式达到维持资产价格的再平衡。以当年日本市场为例，2000年至2012年低利率时期，日本高股息资产既有相对又有绝对收益。再看中国市场，上市公司也向着提升现金流，增加股东回报的方向演绎。在宏观及产业暂时缺乏弹性的背景下，公司通过分红及回购降低净资产，熨平利润下滑对于ROE的冲击，使得ROE的稳定性得以上升。当然从穿越周期的角度看，红利资产也有不错的表现，2009年至今年上半年，中证红利指数持续跑赢偏股混合型基金指数，沪深300等宽基指数。
张光对于未来投资环境持乐观态度，尤其是在近期财政部、央行、证监会、金融监管总局等多个部门频繁释放积极信号后。9月24日以来，中国人民银行、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相关负责人在陆续发布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和政策利率、降低存量房贷利率、创设新的货币政策工具支持股票市场稳定发展等一系列重磅政策，为市场注入了强大的信心和活力。
展望未来，张光表示，安联资管将继续优化投资策略，在固收、权益和另类投资等方面寻求突破。同时，公司将密切关注政策动向，积极把握市场机遇，为保险资金的长期稳健增值贡献力量。